La Dolce Vita

 

 

 

離開聖博爾頓(St. Pölten)搭火車西行，下一站是此行非常期待的哈修塔特(Hallstatt)，那時候研究捷克的行程在背包客站爬文，明明就捷克一堆人硬要多繞到南邊奧地利的哈修塔特，到底什麼樣的地方有如此魅力呢？google了一下，我決定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了。可以說是因為想去哈修塔特而決定「順便」去奧地的利其他地方，才決定要去維也納、薩爾茲堡、瓦郝溪谷這些地方。遊人如織的哈修塔特，暑假自然是一房難求，原本幻想早晨推開落地窗，映入眼簾的就是湖光山色，但是代價可不便宜，還訂得到的湖景民宿一個人隨便都要台幣三四千起跳，最後找到湖另一邊的旅館便宜得多，一個晚上也還是要將近兩千塊。想要找Couchsurfing，但是哈修塔特一個也沒有，會接待外國人的居民可能都改裝成民宿大撈一票了吧~倒是哈修塔特旁的另一個湖奧爾陶斯(Altaussee)有人提供沙發，而且，答應我了。

 

台灣人去奧地利玩的，十個有十一個會去哈修塔特，但是會去奧爾陶斯的，我想一千個可能不到一個，這邊屬於奧地利的鹽湖區(Salzkammergut)，沿著阿爾卑斯山散落著許多美利的湖泊，漂亮如哈修塔特的變成人擠人的墾丁大街，十幾公里外的奧爾陶斯卻遺世獨立沒有太多觀光客造訪，因為景色實在是...蠻普通的。沙發主人Tebea年紀比我們還小，還在念高中，我們抵達前一天，她突然傳訊息來，我們到的時候她去參加festival了(也不知道是怎樣的festival)，她會派她媽媽來接我們，然後留了她家的地址。意思是如果沒人來接我們，我們要挨家挨戶找到她家在哪裡嗎?我也沒什麼選擇只能答應了，要去奧爾陶斯得先搭火車，之後在巴德奧賽(Bad Aussee)轉公車再搭個二十分鐘，其實我們連哪一站該下車都不太確定，應該會有個站牌叫奧爾陶斯吧，在的網路時代還留下這種類比時代抱柱信式的約定，其實蠻危險的，但轉念想想，反正最慘最慘就是回去找哈修塔特的湖景民宿住然後被海薛一頓，也不能更慘了。公車上的乘客越來越少，突然司機叫我們下車，我們還不確定到底到了沒有，只看到站牌旁站著一個婦人笑盈盈地歡迎我們的到來。

 

「Welcome, to Altaussee」她說。看來真的是多慮了。

 

媽媽Viktoria其實不大會講英文，有時候突然想不起某個英文單字該怎麼講，就努力用許多不同的德文單字解釋，但是我們還是通不懂。奧爾德斯的房子沿著湖畔的小山丘興建，她帶我們穿過一戶戶的民宅，中間繞過許多羊腸小徑，我很確定如果我們照著地址找，永遠找不到房子是哪一棟。一到家裡，她很熱情地問我們餓了嗎？看到我們有點害羞，她就說要做palacinke給我們吃，palacinke其實就是可麗餅，只是洋人的可麗餅大多是軟的。她拿麵粉豪邁地倒入牛奶裡面再打顆蛋，麵糊煎一下就完成了，雖然是非常簡單家常的料理，嘗起來卻有股奧地利媽媽的味道，可能是氣氛使然吧！我們正吃著的時候，她從房間裡拿出一本厚厚像磚頭的世界地圖集。

 

 

 

 

「妳們說你們從台灣來的，台灣在哪裡？」她翻到亞洲的地方

 

「喔～台灣在這裡」我們指著中國旁邊小得像鼻屎的點，說著她又翻到後面局部放大的地圖。

 

 

「那你們家鄉在哪裡？」楊其學指了高雄，但是歐洲人出的地圖集當然不可能會有彰化或員林這種小地方。我覺得很多西方人喜歡問你的家鄉在哪裡，即使你說了一個地名，對他們來說當然不會對地理方位有任何概念，但他們

會用表情告訴你他們接收到一個很重要的訊息，可能對他們來說故鄉如何，也將形塑你成為怎樣的人。

 

 

不久之後另一個男人回來，但他不是家裡的爸爸，後來才知道Viktoria已經跟原本的丈夫離婚，而這位大叔Andi也跟原本的老婆離婚，兩人即使相愛，Andi也常住在Viktoria家，但是他們沒有打算結婚，這種彷彿阿莫多瓦電影會出現的關係也只有在歐洲才會上演吧。但Andi感覺很愛Viktoria，也很愛她的小孩，我想那是最重要的。

 

 

「要不要去爬山啊？我們旁邊的山上很漂亮噢！」Andi問我們。奧地利到底人是有多喜歡爬山啊？

 

 

他們開車載我們上山，雖然Altaussee已經是山上的湖泊，但是再開上旁邊更高的山，風景又完全不一樣了。這個山叫”Loser“，其實我不知道德文是什麼意思該怎麼發音，姑且叫她魯蛇山吧。這裡冬天會變成滑雪勝地，上山沿途的滑雪纜車夏天是完全沒運行的，山頂空氣好得不得了，可能海拔太高的關係只貼著山巒的起伏長滿綠草，中間有條清澈的小溪穿過。說是爬山其實走起來很輕鬆，差不多像在擎天崗爬山的感覺，而且，這裡也有牛。

 

        

 

 

晚餐他們招待我們在家裡吃飯，之前在Couchsurfing網站跟我聯絡的女兒Tabea也回來了，晚餐非常地簡單，只有大黃瓜跟馬鈴薯。

 

「大黃瓜是我們自己後院種的噢～」Viktoria說。

 

「那馬鈴薯該不會也是自己種的？」我真的一度以為他們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。

 

「沒有啦～馬鈴薯是鎮上超市買的」Viktoria笑著回答。

 

 

原本印象中可能以為奧地利人都很有錢，但這次Couchsurfing的兩個host都過著簡單但是卻讓人感覺滿足的生活，更重要的是，他們願意把已經擁有的那些不多的拿出來跟陌生人分享，讓我們這些外地人看到他們地土的美好，我想這才是最大的富有吧～吃完晚餐，雖然完全吃不飽，但是虛偽的東方人嘴上還是要說「嗯～～～其實蠻飽的」，他們拿出一本簽名本，是給Couchsurfer留言簽名的。

 

 

「你們是第一個亞洲人噢！」Tabea說。其實本子前面也只有兩個人，一個是奧地利人，一個是澳洲人。我突然意識到，網路真的是很神奇的東西，靠著網路我們才有機會到奧爾陶斯，住在阿爾卑斯山麓一輩子還沒離開過歐洲的Viktoria也才有機會認識我們兩個台灣人，這在五年十年前是不太可能發生的，從小常聽到全球化、地球村之類的東西，但這是我第一次意識到我們正身處一個全新的時代，過去的很多困難與阻礙鬆動了，原本要耗費極大成本才能完成的事變容易了，這真是一件讓人興奮的事情。

 

晚上我們拿出從台灣一路帶來的方塊酥送他們，她們都覺得好吃極了，這裡沒有Wifi我們沒辦法用電腦介紹台灣，只好教他們中文，把每個人的名字翻譯成中文讓他們念，還有「我愛你」「你好」「謝謝」之類的中文，他們學得津津有味，雖然幾句中文他們可能沒幾天就忘了，但是這種人與人之間簡單而純粹的交流，是這趟旅程非常珍貴的收獲。

 

隔天回到人聲鼎沸的哈修塔特，該去的景點還是要去晃晃，風景縱然漂亮，現在回想起來最讓我回味的，還是前一天在阿爾卑斯山麓與這一家人單純的邂逅。